枯舟一叶

富贵繁华都幻灭了。

[舜远]玉堂春

-三周年快乐,昧着良心放了废稿给tag添砖加瓦

-全程瞎写,经不起考据

-无头无尾,没有前情和后续

 

 

“……这场的冤屈有口难言,如今苍天睁开眼,仇报仇来冤抱冤,满面春风下堂转……” 

——《玉堂春》

 

 

1922年4月28日,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。6月10日,徐世昌下令免除张作霖东三省巡阅使等职。6月17日,在英帝国主义干预下,直奉两系停战议和,签订和约。双方自19日始将军队撤退,以榆关为两军分界线,奉军撤出关外,直军也大部分撤回原防,第一次直奉战争宣告结束。奉系失败后,于东北欲图谋再起。

 

“——嬴秦无道把江山破,英雄四路起干戈,自古常言不欺我,成败兴亡一刹那,宽心饮酒宝帐坐,且听军情报如何。”

尽远平日里嗓音是冷的,穿着长衫,容姿清冷挺拔,骨子里刻进了长白山上不融的冰雪。但开腔就不一样了,舜这么想道。咿呀戏腔在他身上着笔众生相,晕开人间诸色琳琅,风雪气息便湮灭在烟火气下,浸出另一番风骨。舜兀自沉浸在唱腔中出神,那厢唱的是垓下之围四面楚歌,落在他脑中却是皖直相攻、南北交斗的枪炮隆隆。

犹诸侯之相攻也,时评写道。可这些与他又有什么相干?他只能被迫做一个披着大少爷皮的庸人,连自己应得的都被架空,遑论去搅乱这一池浑水。他不受控制地想到张雨亭的长子领兵入关的时刻,想苍天下残破的五色旗倾颓——直到尽远没能忍住一声闷咳。舜回过神,伸手去试茶盏余温,果不其然已经泛凉。

尽远心知他心里有事,伸手拦下他把弄茶具的手示意不必劳烦,转身把舜引到窗边落座。一时斗室人声寂然,只有竹炉兀自沸汤,舜怔怔望着窗外混沌天光,有别院渺远的歌吹落在风中,其间唱词入耳,不甚分明。

尽远笼了一袖碧烟踱来,不声不响地同他一道静默,半晌笃定道:“帝女花。”

舜啧啧称奇,“我竟是不知你擅粤剧。”

尽远却摇头:“浮生旧事,故人偏爱。”他伸手推给舜一个釉彩的茶盏,盯着水沸时袅袅的雾气轻声说,“翻点陈年老账,大少多担待。”

 

尽远冠“贺”姓,本是前清正黄旗之一赫舍里。民国立,便改汉姓入了市井。合家虽是满清遗老遗少,出了宫禁却依旧体面,更兼尽远之父身为贝勒又偏爱文玩,到底不似一些八旗子弟那般形容枯槁,故尽远幼时不曾察觉个中难处,只知本家不过是稍显优渥的满人。

然乱世倾轧之势不可当,轰隆隆轧过京城又搅乱江浙两广,世情下皆星火尘埃。他知事时随家人在混战中辗转,干戈寥落,体己在这辗转中也失了大半。本家大族在烽火里树倒弥孙散,只留下双亲与两三老仆相依为命。后来他父亲的身体和这河山一样江河日下,仆役进出当铺也更繁了,山穷水尽时他看着人嗟叹“大势已去,落魄得和那个抽大烟的嘉宁贝勒一般潦倒”。尽远默默听了去,回身端了汤药侍奉父亲。贝勒觑他神色没说什么,只在服了药后朝他招手,教他诵书。

他诵《诗》三百,面前人眼底的光晦暗似风中灯火。

交交黄鸟,止于棘。他最后面对病榻诵书,一首秦风肃然,他一字一顿,却如鲠在喉。

彼苍者天,歼我良人。

他抬头,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晦暗灯火。

他的母亲开始念戏文。

一天天的,世道越来越乱,在墙根下与人说话间随时都有可能听见老城外几声炮响,炮声停了兵马就闯进城来。母亲为生计惯常不在,他便学会自己保护一切,白日里他扑在地上看阴恻恻的天,城墙上头的五色旗无力的摆动。夜晚难眠时起身,母亲便在黑暗中念着《帝女花》的唱词。她的声音婉转,可落在他这里却是无端的凄凉,把他钉在浓稠的黑暗中无处可逃。他只能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长平公主和母亲的凄凉。

 

“她走的那天把我唤到医间,告诉我帝女花都是虚妄。但是我早就忘不了了。”尽远放下茶盏伸手泼去二人的残茶,垂着眼重新添上沸水。

舜从旧事中抽身,心下仍是唏嘘。但这唏嘘过后又咂摸出一点别的什么,今夜尽远疏离的外壳微微裂开,透出一丝旁人未曾见的内里。他并非长于言辞之人,今夜重言往事倒与19日那晚的自己别无二致。通透如尽远,想必只是不愿明里点破自己的心结。舜微微偏头,视线扫过小几,报纸上张氏父子的相片露出一角。

于是舜起身搭上尽远的肩,开口风马牛不相及:“《玉堂春》那句叫什么来着?‘如今苍天开眼’?”

贺尽远了然,转身答到:“满面春风下堂转。”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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