枯舟一叶

富贵繁华都幻灭了。

[舜远]滁州月(00-02)

-有历史借鉴

 

00. 

“忠国,忠君,忠社稷谁说不出口呢,只是愚忠不免可怜可叹。”

“依小郎君之见?”

“祖训命我忠社稷,但我知这天下名山大川皆是你。”

“今偶云龙,变家为国。”  

 

01.

“大人。”内侍恭顺地行礼,伏身许久却不闻人声,他悄悄抬眼觑着面前人波澜不惊的表情,无声地叹了口气,再度唤道:“枢密使大人。”

男子始终维持着的表情在一瞬间破裂,他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种近似如梦初醒的神情,顷刻又湮灭在金棕的瞳中。尽远伸手扶起年长的内侍,勉强笑道:“还请慎言,某已不是枢密使,这般称呼于礼不合。”

闻言老内侍的表情带上些苦涩,他袖手再度打量起面前清瘦的男子,眼中终是带上了泪意,喃喃道:“这么些年了,你和那位什么事也都趟过了,究竟有什么……”话未说完,他却想到了什么生生截了话音,把所有词句揉成了“僭越”二字。

尽远不言,只是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纸条,微微颔首后径直出了中书。

内侍失声道:“掌书记——”

他脚下一顿,终究没有回头。

御柳于东风中飘摇不定,池中清影摇曳,偶有落花逐水去。万千气象皆如当年他一身绯袍初登凤凰池所见一般明丽,只可惜人难依旧。

他驻足回首良久,终末信手折枝离去。

从此作别凤凰池上春。

 

雍和八年,枢密使洛尽远忤旨。出为西京留守。

远既罢相,上犹以紫袍御笔赐之。人皆叹曰:“上待辅臣若此。”

 

尽远出京当日不曾料到弥幽会来相送。

山径绵延菊初黄,数峰无语立斜阳。朝臣口中与前宰相势同水火的长公主沐浴在萧瑟晚风中,泪沾青衿。她的兄长依旧温和如旧日,为她拂了肩头落叶拭去脸上泪痕,像当年数次随军离开时那般与她作别。

“无妨,我既在西京,日后自会再见,总不至此生再无相见之日。”他温声作别,“别哭,我何曾拿话哄你。再者他也说了‘休教一念远皇都’。”

“我知你想同我讲的事。叶先生当日来接你之时定是说过的,你也好他也罢,我不曾怨过。他罢相的诏书你也听过的,我并无异议,况雷霆雨露俱是君恩,身为臣下都要受着。”他伸手想要揉上弥幽的发顶,却发现面前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娘子了。

京洛多风尘,每个人都相较自己的当年渐行渐远,唯余天地山川悠悠。

他低垂眉眼,借着转身的一瞬不动声色地把牵动的记忆和斑驳的旧伤封进心底,拙劣地修补自己摇摇欲坠的冷淡皮囊。他不愿谈及当今,更不愿回答弥幽的那个问题。纵使现下将别,他也只能拿官话回答她。

他不想再深究了。

车驾穿过山径,棠梨叶落无声,南衙和相府的风散了。

 

02.

淮南皓月冷千山,冥冥归去无人管。

他巡完城布了防已是后半夜,进帐时那人还在批阅供词核对名册,满桌都是曲判之人的名单,他执了朱笔勾勾画画,手边是已经理好的文书。

这位掌书记倒不似他家节度使那般属乌合之众。

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,停驻在对方身后,就这样静默着看他批了一夜的公文,在天色将明时熄了烛,顶着眼底乌青沉沉睡去。

 

舜回过神,入目依旧是御殿灯火寂寂,偌大殿宇,唯他一人。他的案上依然是罢相的折子,其上手书“奸其屏外”四字尤为醒目。方才便是看久了才忽的记起那年的滁州,那时他只是一副将,尽远也只是节度使帐下的小小掌书记。

他定定地着折子,忽然想,这帝都里当年那群人就剩他一个了。

当年金戈铁马,枕戈待旦,与他们临机制变的日子到底是回不来了,但他并不后悔。

他收起诏书,朝殿外走去。

“昔年在滁州的那匹马可在?”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,“备马,去故相府。”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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